什么特质的人容易把握住机会(四)
——《悦享听·财务自由之路》521

昨天说到菲尔德第三次出发。这次很顺利,两艘船顺利地抵达了欧洲和美洲的陆地。
那接下来当然是庆功了。据当时的观察者说啊,菲尔德牛到什么程度呢?有3辆车:第一辆车菲尔德坐;第二辆车是美国那艘军舰尼亚加拉号的舰长去坐;第三辆马车上面做的是谁呢?美国总统。所以菲尔德非常牛,大大地风光了一把;而且紧接着英国女王给美国总统拍了一份电报——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份跨大西洋的电报,英国的报纸都跟疯了似地庆祝。尤其是《泰晤士报》讲了一段话,说:“这个电报线路铺成之后,整个《独立宣言》就算作废了:几十年前他们独立了,现在怎么样呢?一根电缆就给拽回来了,从此英国和美国又可以凝结成一个国家了。”你看英国人把这件事看得非常重,所以英国女王才降低身份给美国总统主动拍去一份电报。
可问题来了。
这个电报局的人干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因为本来一份电报拍来很短的时间就应该收到了,结果收了十几个小时。说白了:电文非常不清楚,因为电流非常弱。那个电报翻译说白了就是猜,一直猜了十几个小时,最后才勉强把这一份电报向新闻界发布了。
但是紧接着情况就越来越不好。在随后的20多天里,这个电缆传过来的电流是越来越弱,最后压根就分不清这是什么电流了,任何信息都不能承载。20天之后,这家公司不得不向新闻界宣布:这一次我们又失败了。
那很多美国人就不干了,说:“你这是骗人啊!菲尔德还坐第一辆马车?现在告诉我们不行了,而且你把剩下那个电缆切成一节一节地拍卖,让我们拿回家当纪念品,现在你告诉我们又不行了,这不就是骗局嘛!”当时美国新闻界甚至有人说啊,什么英国女王拍来的电报压根就没有,这是骗局(当然第一份电报本来就是猜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讲这次还是失败了。
一条海底电缆已经铺成,但是在那儿根本就不起作用。这回难题又回到菲尔德身上了:他该怎么办呢?
你可能问啊:这条电缆后来铺成了吗?
铺成了,那是8年以后的事儿了,就是到1866年才铺成。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呢?因为1858年到1866年是美国人在打南北战争的那段时期,美国政府哪有心思干这事儿?要集中全部精力去打仗。在这个过程中菲尔德又干了三回:两次失败,最后一次成功。
细节我们就不说了。到1866年铺成的时候,那一天啊,菲尔德扑倒在船的甲板上嚎啕大哭啊,太不容易了!他曾经给他朋友写信说:“就在这个夏天,我光火车坐了几千英里,轮船坐了几千英里,连渔船我都坐啊!我走得容易嘛!?”
在这个过程中,菲尔德横渡大西洋31次。要知道那个时代啊,横渡大西洋还是很不靠谱的,要冒生命危险的,他居然冒了31次之多!而且最后把自己搞得山穷水尽,他的钱都花光了,濒临破产。如果第六次这个海底电缆还是铺不成,他就有可能成为商业史上的一个疯子,作为一个笑话被载入史册。
而他之所以能干成呢,也得益于电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就在这七八年的时间,发电机的功率越来越大,仪器越来越精密,而且还有很多贵人相助——就是那个物理学家开尔文爵士,他不仅搞物理学还帮菲尔德很多忙,做了大量技术上的改进,还改进了电缆的绝缘层等等。
那1866年菲尔德成功之后发生了什么呢?财富大爆发了。因为当时从美国拍往欧洲的电报收费有多高呢?一个单词10个美金(那时候10个美金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星期的收入),你如果拍一封电报动不动不得10个20个词吗?所以他头两个月的收入就是每天几千几千美金的收入,一年就能有100多万美金的现金流,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数字。
商业成功不到3年,前面所有的损失全部都回来了。
这个跨大西洋海底的电缆一直运营到20世纪,甚至在发明无线电之后,大家发现还是这个海底电缆的电报靠谱,因为它不会受什么天气呀、地球大气层磁场的影响,收到的声音非常清晰。
说到这儿你会发现:是不是几千年以来,很多人认为富人的钱都不是好来的、都是巧取豪夺的?要把他们干掉,把他钱给分了。那你发现菲尔德,他不是简单的冒险啊、压力的问题了,他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而且是无数次失败、巨大的打击的情况下,仍然在坚信:这件事情能成!
你看我们有的人做一点事儿,别说这么多人反对或者打击呀、或者失败啊,就是一个人泼一勺冷水他就不干了;另外,很多企业家创造了巨额的财富,但是他拿到的那笔收入和他创造的真正的财富相比其实是很小的一块的,经济学的概念叫消费者剩余,也就是说所有的创新活动创造一块新增的财富,这都叫消费者剩余,这块财富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都得归消费者而不是归企业家。
还拿菲尔德大西洋电缆这个事。他迅速地发财,三年就收回了成本。可问题是他好日子也就过了3年,因为三年后怎么了?法国人就铺了第二条电缆,那有竞争了,就打价格战。最后实际上你的利润率啊、毛利啊基本接近于零——只要有竞争,市场一定是这样的,只能逼着你再去创新才能够获得超额的利润,所以经济学上的这个理论就叫消费者剩余:随着时间的推进最终回归于消费者。而企业家能够获得的,仅仅是一个时间窗口里的一小部分财富。
那我们最后总结一下在这场天方夜谭式的投资中菲尔德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特质:一个就是不管在任何的环境和情景下绝对乐观的心态,还有就是强大的行动力和整合资源的能力,最后就是他的永不放弃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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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五环外天价停车位频现#【记者调查#北京五环外小区车位月租高达千元#,高租金背后有哪些博弈?】“再回来晚点,找车位就难了……”夜幕降临,刚在小区路边“插空”停好车的官鹏,一脸无奈地说。小区位于北五环外,因为车位租售价格高出周边不少,而让小区居民直呼“肉疼”。
记者调查发现,类似情况并非个案。五环外“天价”停车位频现的背后,有小区仍在僵持,有小区却已成功协商“打折”。小区车位费,如何合法又合理?

高价:买车位30万 月租金近千元
小区共有地下车位约1580个(含人防车位267个),车位与房屋规划配比1.003:1。车位充足却因租售价格“高高在上”,导致实际利用率很低。
晚上8点,小区地库的B1层、B2层,只停着十多辆汽车,其余车位空空如也,有的车位还摆放着乒乓球台。如果说B1层和B2层还能寻见车辆影子,B3层则几乎没有看到车辆。
与车库空荡荡相比,小区周边路段则“车满为患”。紧邻小区西侧的路段,北侧大牛房五巷以及东侧永润路上,挤满了汽车。紧挨小区西南门的大牛坊路上,十多辆小汽车占据了右转道。“这些大多都是小区住户的车。这里会贴条,没辙,我们早上8点前就开走了。”官鹏说,2020年初交房入住后,他就在小区外“打游击”,许多居民都难以接受“惠民房”有这样高的车位价。
小区车位租售价究竟有多高呢?“买,小30万一个;租;每月920元(包括120元的管理费)。”居民范伟明说,此前大家多次向“12345”和相关部门投诉,但得到的回复大多为属于“市场调节价”,而后一直僵持至今。
“诉求就是租车位价格与周边小区持平或大致相当。”范伟明说,目前的车位租金,超出周边小区价格的一倍甚至更多。“青棠湾小区地下每月450元,悦界商街也450每个月……”
类似情况在五环外不是个例。距离小区仅几公里的永靓家园,车位费租金为产权车位1050元/月(含车位管理费120元),人防车位980元/月(含车位管理费120元),购买车位单价超30万元。对于此前有居民投诉价格较高的问题,物业公司人员表示他们也跟开发商有过沟通,“开发商不愿意降价,现在只能这个价。”

尴尬:可租车位成谜 被指饥饿营销
一边是居民感到车位租售价格“贵”,另一边却是大量闲置车位。在小区内外,租售车位车辆与“打游击”车辆似乎形成了“倒挂”。就是在这样的尴尬背后,真正可供出租的车位数量有多少,也成了一个谜。
“每天晚上小区外停放的车辆,粗略计算有100多辆。”官鹏介绍说,而小区里的车位总数有1500多个,但实际售卖出去的,应该只有约十分之一。“上周我刚去了开发商的车位营销处,数了数他们墙壁上张贴的已售出的车位,差不多只有150个左右。”
官鹏表示,虽然每次去问物业,都得到答复有可以租赁的车位,但整个小区具体有多少车位提供出来租赁,自己并不清楚。这在范伟明等多位居民那里,也得到证实。“他们主要还是想要居民去买车位。相比出租车位,卖车位回笼资金快得多。”
小区究竟有多少车位可以出租呢?记者就此询问小区物业公司,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如果是要购买车位,则直接向开发商咨询即可,而车位租赁业务则是物业“代办”,“租赁是给的固定车位,在负二层。他们每次给的车位是固定的(数量或区域),有限制。”
该名物业公司工作人员介绍说,此前开发商给了小区物业30个车位,“出租完了以后,我们领导再去那边申请,再去要。”与此同时,她表示租车位并非是想要哪个就给哪个车位,“现在有可以租的车位,但数目上不多,还有十个左右。”
“结合周边停放的车辆,我们预估还有200到300辆车的停车需求,但他们制造‘饥饿营销’,变相要居民去购买车位。”范伟明说。作为共有产权房小区的业主,这样偏高的车位租售价格,让人难以接受,“希望能有相关方面真正出面协调解决。”

破冰:业主成功谈判 租金“打三折”
东南五环外,首创远洋禧瑞天著东西两区之间,有一条双向车道经惠东路,如今秩序井然。而就在两个月前,道路两侧车满为患,俨然成了停车场。状况的改善,由一次成功的谈判换来。
1月12日,小区物业管家发布了人防车位租赁通知。“这是一个期盼已久的通知。”业主卡卡回忆说,该小区是限竞房,均价约5万元/平方米,在当时的亦庄楼市属于“平价房”。小区于2021年5月30日交房。但入住大半年后,业主的机动车越来越多。小区外道路成了停车场,小区内地库却没开放。在多次积极询问后,业主们终于等来了这个人防车位租赁通知。
没想到,通知称人防车位月租金1200元,月管理费120元。“业主群顿时炸了锅。”卡卡也发了微博,“没想到成了热搜。”一时间,“天价停车费”“北京五环外1320元一个月停车位”等话题,让禧瑞天著小区成了“网红”。
让卡卡欣喜的是,业主们并不是一味发泄情绪,而是寻求解决方案。花花是参与当时谈判的业主之一。她说,虽然开发商说租金定价是市场行为,但业主们认为应参考周边小区的租金。于是,大家搜集了周边小区的停车位租赁费用信息。比如,与禧瑞天著一路之隔的经开汀塘400元/月;周边3公里范围内约11个小区、园区的停车租赁费用,全部都在600元/月以下。
有了数据支撑,业主们开始向相关管理部门反映情况。
小区“天价”停车位的事,在1月13日登上热搜。14日晚,开发商和物业就先后向业主发通知,将“首年度人防车位租金”改为480元/月,车位管理费120元/月。“这个‘首年度’是突然出现的字眼,业主们觉得可能会有猫腻,还是不放心。”花花说,于是继续与开发商协商。
1月15日,由社区、开发商、物业、业主四方代表参加的协商会,在禧瑞天著售楼处二层会议室召开。结果,租赁费用比照经开汀塘,定为400元(含管理费)/月。在业主、相关部门、开发商和物业的共同努力下,禧瑞天著的车位目前顺利开放。
花花说,这次谈判让小区业主的自主意识明显提升。下阶段,车位租金如何定价,业主们会继续关注。而且,在街道、社区的帮助下,小区的业委会筹备工作已顺利展开。

声音:定价不可随意 应有健全机制
“亦庄的成功谈判很不容易。严格来说,这不是有法律依据的,可能不具有复制意义。”知名物业专家路军港说,法律上的小区车位定价放开,不意味着可以随意定价。他建议,有类似情况的小区要成立业主大会或业主委员会,而后去确定车位的产权性质。如果车位产权归全体业主,则可直接要回管理或自行定价;如果产权没办法明确,则可要管理权。由业主大会或者业主委员会选择想要的物业公司,由他们来管理车位。
北京市岳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岳屾山表示,北京在2016年之前对居住区停车费实施政府定价。停车收费价格与人民生活关系重大,实施政府定价更有利于维护居民利益。实行市场定价后,小区内停车收费定价难以形成有效的市场竞争,开发商对小区内的停车收费定价享有极大自主权,几乎处于“垄断地位”。“小区居民在停车收费定价上已处于极弱势地位,难以依法维护自身利益。小区车位价格既要合法也要兼顾合理。”
路军港建议,相关立法部门要明确车位产权登记手续。“小区车位价是属于市场经济,但小区范围内的价格相当于‘一家独大’。放开价格没问题,超出市场承受力的情况下,就应有调控和健全的机制来处理。”(北京晚报 记者 李松林 孙毅)

#三联美食# 在淮海中路一间洒满阳光的厨房里,赵荣华热起锅子来。案板上的五花肉已经收拾停当。“我爸爸做菜是‘老三篇’,上海传统家常菜,最拿手的就是红烧肉,所以我骨子里面相信上海味道就是红烧肉,两个月必须吃一回解馋。”但赵荣华烧起菜来,已经和父辈大不相同。

他用平底锅爆香青葱和姜片,将五花肉煎到微黄。“猪油煸过以后特别香,而且高温可以封住肉里面的水分,肉质不容易老。但也不能煸太长时间,猪皮会硬。”他往锅里倒红酒——而非上海人家常用的料酒或是黄酒。“我们的红烧肉做得好,就和法国的鹅肝一样,软糯丰腴。

法国人用酸甜果味的东西来搭配鹅肝,找那个味道的平衡点。我做红烧肉也是这样。红酒有果香、有酸度,能够综合红烧肉里的甜味和油腻。”酱油、冰糖下锅,肉在锅里小火焖了三刻钟,眼见汤汁快要收干,赵荣华淋了些日本料理常用的味噌下去:“现在真正好的黄豆酱油很难找了。红烧肉酱香味要浓,味噌正好可以用来提味。”这一份肉,裹着亮晶晶的酱汁,甜得恰到好处,果然如他所说:“配一碗白米饭,一口闷,下饭菜,下得嚇死人。”

一道小时候“外婆常做”的面拖小黄鱼同样被赵荣华弄出了花样。他用全麦面粉和生粉混合做面浆,再向面浆里淋少许油——这是日本天妇罗的做法。锅里油温七成,他提溜着收拾好的小黄鱼,裹上面浆,在油锅里转一圈,用筷子蘸点面浆洒在正在烹炸的鱼上。这也是天妇罗的技巧,使外壳更加蓬松酥脆。

鱼出锅,赵荣华拿出浓稠的黑醋汁,在盘子里勾出线条。“七分意大利黑醋加三分冰糖,小火慢慢熬成,”他解释说,“混搭小黄鱼,味道会更丰富。前几天意大利米其林三星厨师西莫·博图拉(Massimo Bottura)来上海,我吃了他做的菜,其中用到了他珍藏40年的黑醋汁,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灵感。”

不惑之年的赵荣华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对上海味道的改造与这座城市的变迁同步。从前,赵荣华家就住在现在上海新天地所在的位置,太平桥。

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出门的几条街上遍布小吃摊。一家叫“春园”的铺子有鲜美的小馄饨和黄芽菜肉丝春卷。那时候流行“小笼馒头”,“外面是发酵过的面皮,里面裹肉馅”。他爱吃大汤团,猪油芝麻的馅子,也爱“四大金刚”,呛饼、油墩子、粢饭团和粢饭糕。当然少不了生煎,“下面的底薄而脆,上面的皮薄而有弹性,肉馅结实,大口咬下去都是汤水,一不小心就会溅得一塌糊涂”。

普通人家的孩子并没有太多机会上餐馆,婚宴就是盛事。“我至今还记得一个场景,在一家饭店二楼,台子上有条很大很漂亮的松鼠鳜鱼。一桌菜好不好,就看一道松鼠鳜鱼。小孩子等着鱼上来,吃完可以下桌玩了。”

1996年,上海开始改造太平桥地区52公顷的旧城。也就是这一年,已经学了4年厨师,做惯了上海菜、广东菜的赵荣华赶上最时髦的一阵风,成了西餐厨师。那以后,意大利菜、日本菜、东南亚菜、美式餐饮他都上过手。他在外滩三号的一家西餐厅做热房主管。一天,一个美国女记者穿着厨师服到厨房里来采访,他负责向她介绍厨房的运作方式。临走时,她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吃顿饭?

认识赵荣华时,莫云刚刚开始在中国的美食记者生涯。她本就出生在一个跨文化背景的家庭。母亲是上海人,8岁离开上海去西班牙,随后到美国定居。

赵荣华描述岳父母家的厨房:“你能想到的世界各地的任何调味品,都能在那里找到。单单是芥末就有十几种之多。”在莫云记忆里,母亲“从来不会做两道一模一样的菜”。赵荣华赞叹岳母对食材充满想象:“比方做豆腐,她会放奶酪进去,让人意想不到,但是非常好吃。”

爱情在厨房破土,被美食滋养成长。两个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在上海相遇,一拍即合。

赵荣华在外滩三号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忙碌12个小时以上,但无论多晚回到家里,他都要给莫云做一道菜。莫云对他的手艺充满了赞叹。这让赵荣华大为惊讶:“从前我没有觉得厨师是个什么高尚的职业。我也给我以前的女朋友做吃的,她并不会赞美,甚至在向其他人介绍我的时候会羞于说我的工作。在莫云这里,我第一次感到这门手艺是值得尊重的。”

同样,赵荣华的经验和人脉为初入美食报道的莫云打开了厨房秘密的大门。相处的前10年,两人一起去上海各种餐馆试菜。“每天都去新的餐厅,认识新的厨师。”从5000元一位的分子料理餐厅到广园路菜场对面的灌汤包和辣肉面:“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两个人每天到处跑。”

莫云也爱上海味道,熏鱼、酒香草头、腌笃鲜,胃口好的时候,丈夫的红烧肉她能吃掉一整盘。但赵荣华家的餐桌,从来不会连续两天出现一种风味,那是一桌世界美食的流水席。1年前,赵荣华开了一家潮汕火锅店,那个时候上海吃四川火锅的风头刚过。没想到,一年来,沪上的各个档次的潮汕火锅“开了不下1000家”。生意之好令赵荣华大为意外,第二家分店已经开张。

今天的上海好像赵家的餐桌,在灯红酒绿的林立餐馆中,本帮菜反主为客,成了边缘角色。这倒并不奇怪。曹聚仁在《上海春秋》里回忆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本来,天下美食佳味,集中在扬州,到了近百年间,才转到上海来。上海本地,并没有什么特色的菜味,可是,这个吃老虎奶长大的城市,她就吸取全国的精华,加上了海外奇珍,成为吃的总汇。”

听说我要寻找本帮菜,赵荣华带我去拜访了他的两位朋友。身材瘦削的孙伟轩原本是一位足球运动员,90年代初,他从市级队伍退下来,被安排进宾馆学厨4年,在一些本帮菜餐馆陆续烧了8年菜。他2010年创业做本帮菜馆“弄堂筵”。

2012年店面扩大时,他相中了武夷路附近一处小楼。把店面转手给他的上一位餐馆老板说,这里19世纪中叶的时候就有一家小酒馆,叫“悦宴九馆”。这个故事打动了他。小楼位置僻静,做的是回头客生意。他的顾客绝大多数是三四十岁的上海本地人,拖家带口的来吃家宴。

本帮菜馆大不易,孙伟轩觉得自己是讲情怀的。“上海各类餐饮输入非常多,论本帮菜,好餐馆两只手的指头就数得过来。消费人群年轻化,年轻人讲新鲜口味,喜欢外来的味道。从经营说,火锅是可以标准化的,本帮菜不能。

比如红烧,糖和黄豆酱油的比例怎么放,什么时候放,调料和火候的把控都是需要有功夫的。没有10年厨龄,烧出来的菜完全不能看。有些菜系的馆子可以开得大,可以有中央厨房,完成一道菜的前四个步骤,但本帮菜最多只能完成前两个步骤,只能进行原料粗加工。原料、人员,成本就都上去了。”

弄堂筵打“怀旧”牌,孙伟轩觉得,许多本帮菜馆为了迎合客人,已经将菜品的口味改得离谱了。他的初衷是做“不改良的本帮菜”。但事实上,“改良”似乎不可避免。

传统上,本帮菜用青鱼做熏鱼,但孙伟轩用三两到三两半的小鲳鱼,“肉质好、刺少、鱼身扁,容易入味”。鲳鱼块经过两次油炸:第一次定型,第二次炸酥。出锅的鱼块浸入孙伟轩留了十几年的“老卤”里。他嫌白糖腻,在老卤里放的是麦芽糖和冰糖。做松鼠鳜鱼,他借用了粤菜的糖醋汁,除了茄汁和冰片糖,还加了西餐常用的OK汁和微有辣味的喼汁。

一道油酱毛蟹,蟹下油锅前需要裹淀粉。他试验了许多回,选了一种荷兰土豆粉,“用量小,挂壁裹料作用好,蟹黄蟹膏不会流失”。不过他不会在这道菜里加更多新鲜调味料。毛蟹和年糕炸过之后下锅红烧,只放酱油、糖和水。“高汤都不用。毛蟹本来已经很鲜,放别的东西就抢味了。”孙伟轩最得意的改良,是把梅干菜和上海酱鸭一起烧。梅干菜吸满了浓厚丰润的酱汁,以上海人的标准看,“下饭最好”。

孙伟轩开的是平价餐厅,赵荣华的另一位朋友方元走的是高端路线。“福1088”餐厅在沪上的名头很响。镇宁路上,三栋奶黄色水泥拉毛墙的西班牙风格老宅子并排在一起。门口没有招牌。镇宁路一带是旧上海的富人区。这三栋老宅中的一栋原本是方家的祖宅。

方元的曾祖父方旭东任过张作霖的财政部长,后来专攻铁路地产等实业,攒足钱后来上海定居,买下这宅子。解放后,老洋房里搬进“72家房客”,方家也一直住在这里。20多年前,住户陆续搬离,方家重新收回房子,方元的母亲就着地方开了一家“福园”餐厅。餐厅的招牌菜是一道用硝、盐、酒等腌制的硝蹄。2006年,方家把相邻的两栋宅子也并进来——他们原本属于李鸿章的小儿子和上海阜新面粉厂老板孙多森。

走进今天的“福1088”餐厅和走进“摩登时代”老上海大户人家的宅邸没有多少区别。在一间用于招待VIP客人的房间里,一块“生福轩”的匾额挂在墙上,是书法家谭泽闿民国二十四年(1935)所题。拼花的瓷砖地板在灯光下显出油亮的包浆釉色,一只中西合璧的红木橱柜和一张梳妆台分立在房间的两头。它们都是上世纪20年代的老家具。梳妆台两侧各有一把30年代的单人皮沙发。瓷砖、吊灯、家具都是方元一家从古董商手里收来的。

“专门请人看过,确定是老上海的东西,”方元说,“并不是因为开店才这么做。有这个情结。房间风格的复原依据我爸爸妈妈小时候对宅子的记忆。这是自己的家,所以一切都做得特别细心。”他让我留意一人高的深棕色木质护墙板,房间里那些可能扎眼的电灯开关都小心地藏在了里面。

悉心打造的旧上海迷梦自然需要称得起的菜式。方元推荐一道金黄浓艳的金必多浓汤——20年代起风靡上海滩的海派西餐富贵菜。一条一尺半长的鲥鱼气势磅礴地端上桌来。鱼身上码了火腿片和醪糟,清蒸出一汪鹅黄清透的汤。火腿的咸香和醪糟的清甜衬着鱼鲜。鲥鱼没有去鳞——上海人的讲究,“鲥鱼吃鳞不吃肉”,“鳞片连接的地方有胶质,最美”。

贵价餐厅会在普通食材的菜肴上格外讲究些功夫。酒香豌豆尖,只取豌豆尖最嫩的那一截,确保口感无渣。九块红烧肉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为取到最漂亮的五花,“一大块肚方,修掉一半”。

赵荣华最爱一道清炒豌豆:“小时候吃豌豆,我爸会先打招呼:‘给你炒个豌豆,时令货!’”方元的豌豆自然不同于家常货色。“豌豆太老的发干,太嫩的里面是一包水,我们只取恰到好处的那些。40斤云南豌豆,只能挑出10斤豆子。”小豌豆油亮亮、绿莹莹,小玉籽一般盛在瓷调羹里,放进嘴里,像鱼子酱一般崩裂开来,满口清甜。

“福1088”虽然走老上海的步调,但菜肴已经不完全局限于上海菜了。方元一方面觉得,传统本帮菜做不出太多花头,没有新鲜味道客人不会买账。另一方面他也曾试图去上海周边郊县发掘一些“老味道”,但又嫌加工方法“太原始”,“农家菜,上不得台面”。

毫无疑问,本帮味道在变。就像他小时候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从前的馄饨皮是碱水皮,发黄的”;现在最红的生煎“吃上去就是和小时候的完全不同。难吃谈不上,就是不对劲”。方元的坚持,是在厨房里无论如何要有土生土长的上海厨师:“真正的上海厨师长已经很少了。本帮菜的厨师算到现在已经有第五代。”

他提到84岁的本帮菜泰斗李伯荣:“李伯荣算第二代,他吃过第一代本帮菜大师的菜。他的徒弟又以他为蓝本,然后是第四代、第五代。”真正的本帮传统味道是什么?那好像已经是一个不可复制的遥远想象了。“据说,李伯荣黄金时代的手艺真的是非常好。”方元喝一口茶,幽幽地说。

《在上海,什么才是真正的“本帮滋味”?》作者 / 徐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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