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朋友,许久不见。

前一晚还月明星稀,忽而一场凉风细雨,午时光暖日高,却发现窗外的树叶点缀了些许微黄,金灿灿的让人心里欢喜。

秋意微醺,正是一年丰收的好时节。

前天晚上和妻子看了《隐入尘烟》,那熟悉的玉米地,碧蓝的天,金黄的麦穗,那么诗意的地方;而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日子过的却并不诗意。

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国企给干部盖的楼房里,从小没见过添柴的灶台,也没有见过绿油油的麦苗。

大学的时候为了在外工作赚钱,便在村子里租的农家公寓。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潮湿的味道,窗外还有个马蜂窝,院子里还养着一只动不动就躁怒的藏獒。

旱厕里夏天有巴掌大的蜘蛛穿梭的像老鼠,冬天便溺积的冒尖冻成了型。

我那户的房东不在,我刚租屋子的时候是他的母亲招待的我。这个婆婆圆圆的脸,眉眼舒展,嗓门粗,声调大。我那时候没有褥子,还是老太太东翻西找给我找了一床褥子垫在床单下面。

老太太每天都乐悠悠的,上午干活,中午和其他老太太打麻将,有时候下午她去苞米地里摘苞米,晚上就用铁盆装一盆煮熟的苞米给我吃。每每在路上碰到,或在大学里见到她去捡瓶子,她都会用和我打招呼。

农村没有夜生活,有时候坟墓就在村口哪个不知名的大树下,房东阿婆还坐着板凳扇着蒲扇看星星。我就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里喝汽水,小卖部里的张大爷则坐在他捡的流浪金毛犬大黄旁边的也是捡来的破沙发上听广播。

这是十二年前的农村,我和妻子那时候是大学同学,我们都是学生,只身在外,虽然懵懂,却没少承蒙村子里的老少帮忙。

我只记得我搬走的时候,找的小卖部的张大爷傅用电动三轮车帮我拉的行李和小件的家具。房东阿婆则帮我收拾房子。而院子里那个暴躁的大藏獒也被我的残羹剩饭喂的发了福,看到我走还摇着尾巴欢送。

我早年颠沛流离,却总是遇到朴实的好人。

农村人有他们的小心思,也有它们的小是非小矛盾,但是他们的心很干净,那片土地就是他们的根,要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活下去,只有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劳作,除非他们活不下去,不然有地就有人,有人就有家。

有家的地方人们都很难去动复杂的心思。

当然,恒常只存于变数。

现在的人们吃喝不缺,心却越来越不安。人际关系陌生而热烈,家庭关系疏远而又难不亲近。
孔子在《论语》中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穷不会破坏人和人的关系,贫富落差会让人们的立场,角度不同,利益不同而引发矛盾。

《隐入尘烟》里男主马有铁老实憨厚,被他三哥剥削了半辈子的劳力。农村的其他农民则是土地被当地地主大户承包,明明拿了粮食给他们换钱,却克扣剥削。

都是被剥削的底层,就因为马有铁身上有“熊猫血”(稀有血型)能给重病的地主大户输血续命。地主大户不死,那些农民的救命钱,口粮钱才有盼头。

于是被剥削的人不反抗剥削欺负他们的富人,却帮着这个富人一起剥削更贫苦,更底层的穷人。道德绑架马有铁,为了全村的利益而去献血。

人的欲望追求是无穷尽的,利益不论大小,只要能给人以追求,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就一定会有矛盾。

马有铁的哥哥把他当驴做马的使唤惯了,儿子结婚不仅不通知这个亲弟弟,隔几天拿着残羹剩饭去找马有铁,说是给他争取福利房的名额。
突然良心发现了?

当然没有,马有铁的亲哥哥无非是要用塑料袋包着的剩菜剩饭给他儿子在城里搞一套婚房。

我有很多案例里,农村女孩外出打工,含辛茹苦,得不到什么关心和问候。但是一到她们的弟弟要结婚买房交学费的事之前,父母就突然变的热络,亲切起来。

儿子是宝?当然不是。他们为的只是防老,怕老了之后没人照养他们。

亲情这种事,在切身利益面前,有时候更虚伪和不堪深思。

我和我的妻子不过什么节日,没有做任务一般的浪漫和形式感。这十来年也过来了。

我相信没有人一开始在一起,就彼此朝着散伙的方向走的。

但是大家都嘴上说着想找个善良的人,想共度一生。把责任和义务用爱来模糊起来。

王子公主举行完盛大的婚礼之后,是不是就该柴米油盐了,是不是就该一起为家庭和彼此付出了?

对,矛盾就在这个才正式开场。

我见过的案例里,有因为颜值和感觉而闪婚,两个月就闪离的。也有婚前装模作样,婚后各自暴露,男的赌博,女的挪用丈夫公司的钱给弟弟买房的。各怀心思,极致浪漫后,就是无限的空虚和琐碎生活带来的不甘。

明明西红柿炒鸡蛋是搭配的很好的一道菜,可偏偏有时候明明是个大硬桃子却把自己包装成柔软红润的西红柿,明明只是个鹌鹑蛋,却偏偏用鸡蛋的壳把自己膨胀伪装。真炒到一起的时候,发现谁都不是那么回事,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隐入尘烟》里的爱情其实很简单,两个退无可退,无路可走的可怜人,除了彼此抱团取暖,别无他物。一个随时随地漏尿的孱弱女人,一个无片瓦遮身,只有一头老驴的男人。
因为置身于尘埃之中,所以一起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充满希望的。

我现在有很多朋友和我抱怨婚姻的乏味和感情的淡漠。

为什么如此?因为他们的婚姻,就是从找对象开始。然后父母出房,出车,出钱,然后顺顺利利在觥筹交错下办个婚礼,礼成即入洞房。

他们彼此都是家里的大宝贝,没有吃过什么苦,可能吵个架冷个战,都会觉得是不得了的磨难。他们没有挨过饿,也没有牺牲精神,体力后却一无所获时的悲凉。所以被肥沃的营养在大棚里养出的花朵,一点点风霜便要枯萎。
其实啥事都没有,但是心态的脆弱放大了痛苦,便成了苦难。

夫妻俩没有什么共同的经历,也没有一起患难,一起从充满尘埃的土地里深深的扎下根系,破土而出。

得到时有多顺利,得到后就有多不珍惜。

当然始乱终弃这种事也不少见,总是还是那句话:恒常只存于变数,人世无常。

午后阅读《王家卫访谈录》。

随书附赠航运客票一张,一句经典台词自然而然由耳边响起:“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本书收录了近三十年来二十二篇王家卫的访谈。

挑着篇章阅读,先读了“王家卫访谈:《花样年华》”这一章。

电影《花样年华》我看过两遍。第二遍看是在读过刘以鬯的小说《对倒》之后,因为王家卫拍《花样年华》的灵感正是来自于这部小说,影片结尾还打上了“特别鸣谢刘以鬯”的字幕。

所谓“对倒”指一正一负的双连邮票,刘以鬯先生很爱集邮,小说《对倒》便是由此得到的灵感:同一空间里,两个几乎不相关人物的平行和交错。

王家卫说:“‘对倒’不仅是邮学上的名词或写小说的手法,它也可以是电影的语言,是光线与色彩,声音与画面的交错。”

另外,小说《对倒》很好地记录了60年代香港的生活,也正是王卫家本人的记忆和经历:作为第一代上海人移民至香港的生活状况。

他们是一个流落异乡的特殊群体,就连现在的上海人都不了解或者不理解这个群体(就像俄国革命之后的俄罗斯人),一部分人在香港生活,一部分人在上海:“整个群体的感受就像梦一样,已经失落,不复存在。”

累的时候就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只是暂时迷路了,但还是可以走出迷宫的啊,找到对的方法就好了,静下心来想想,说不定你只是对一时糟糕的生活感到一时的慌乱,归根结底都是一时的嘛。时刻记住不给自己太大压力,希望世上每个人都能很好地找到自己活得最舒适的那个状态,即使到了末日也可以坦然一生无憾,虽然这是很不可思议的想象,在此之前,能健康地活在世上就已经很好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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