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天气

有这么十年光景
我住在那个柴达木盆地的中央
那里每年春天流行沙尘天气
藏北的西风常常联络雅鲁藏布江的西风
在远方化成一团暴烈的急流
千万里奔袭而来
再与柴达木本土的西风同流合乌
把天阴闻鬼哭的草原峡谷和干河滩
抖落出满身累累的伤痕
这时候
云的汹涌与海的汹涌一样
令你即时回到人喊马叫的冷兵器时代
风急急如律令
召唤所有的沙尘
震天撼地的
形成沙尘的风暴

每当月晕将战书高高挂在了天空
次日的午时之后
滚滚沙尘如约而至
下雨那样
刷啦啦刷啦啦的打在你的身上
强凶霸道反向撕扯你的衣襟裤筒头发
把你变成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丑陋人类
你如一纸皮影
飘移在漫漫的红尘路上

风尘仆仆你
风尘仆仆的家
屋子和屋子的主人
由内而外的
透着潦倒和无望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把飞砂走石掷在门窗上泥墙上
也在你的糊满报纸的顶棚上
撒下一把沙子又一把沙子
响个不停的炉盖炉门
气势汹汹地开始倒烟
每一圈烟雾
每一团从门框窗框缝里钻进来的沙尘
毫不含糊的告诉你
这个几把人生
生无可恋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
和衣而卧
在或浓或淡的煤烟或多或少的沙尘
时强时弱的风声里
昏天黑地
蒙头睡去
屋子外面的门坎窗框的阴角
堆积着新新鲜鲜有粽子大小的沙包
那些屋子树木路面田地
地表上一切的东西
都涂抹着厚厚的黑眼圈
昏沉沉的躺在天底下
等待清淡的风
重整河山
把自然还给自然

没有人不讨厌
这一个又一个
大气中堆积着
满满土腥味的春天
有时操蛋的是
这样的风沙会刮过整整一个春天
再隔三差五的捎上夏秋
蛰伏在冬雪下
然后又从春阳中跳起身来
把整个天地
再次打造成一面猎猎飘扬的旗帜

半个世纪之后
我转过身来
告诉你
我曾经
深深地憎恶
这个
对我充满着恶意的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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