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 柠檬

by黑冰激凌

我坐在靠墙的地方，但能看着窗外，也能看见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这个时间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即使这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店。
我没有离开，因为他回来了，约喝一点儿什么，我回复他，喝点可以，但我不想喝酒了，酒饮料也不想喝，他回答，热开水加柠檬吧，我应了。

我下午就来到这家小店，不是急切的想见他，只是渴望抓住这个出来透风的机会，让外出的时间尽可能长一点，见他可以，独处怡人啊。
我先要了一杯咖啡，天气冷，就热的吧，快喝完时，咖啡冷了，我想干脆要一杯冰美式吧，我喝完了冰美式，时间才是傍晚，我知道他不会早来，如果我不耐烦，可以直接回家，但他仍然会来，然后要杯酒或者热开水加柠檬，好像他感冒了似的。

他曾经邀我和他一起到处走，我没答应，因为可能一次远游，我们就不会有什么一起喝热开水加柠檬的缘分了。他也这么想么？我说一起远游可能不合适，他没说什么，在远走的当天清晨发来信，只说"走了"。

我有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我也不想费劲去深究，就这样吧，他走一次，总会回来和我见面，喝点吃点，说一点远游时遇到的事情，但从不滔滔不绝，他好像就那么飘着，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情，而我做着惯常的事。他的远游，我的留守，交集在同一个时代，相背又想通。

他不是不爱表白，只是觉的该说的都说了。我呢，只是不愿说，没意思，不想在一个独立的人面前抱怨，见了他，就不会想桌边儿的那些琐事，不然跑来见他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会附和我，我也不会假装应承他，我们吃点喝点，看看他的粗糙肤色，也就可以了。
天黑了，深秋的夜晚为什么会更黑，夏天就不这样，夏天的夜晚总是黑色里卷着一层薄雾，浑浊的，浅浅的，感觉后脚跟都是松弛的，而深秋，夜晚也会变的深奥。我不喜欢深奥，因为深奥有时多假象，我不喜欢被蒙蔽，我和他都不太深奥，所以还能在桌边聊点什么，

我坐的久了，腿脚有些发麻，我起身活动时，他来了，他直接来到桌边坐下，说:“你来好久了。“我没回答，叫来服务员，要了开水加柠檬。他把帽子扔在旁边的座位上，灯光太暗，我看不清他，他却说:“你胖了。“我回答:“夏天的时候瘦过几天，然后我阳了，没敢再控制饮食。"他似乎笑了一下:"你热爱美食，这没什么，胖让人看上去有种蓬勃的生命态。"
"你瘦了“我平淡的回答他:"精力充沛也是生命态。“我没怀疑他的话里有溢美之词，他是那么想的，和我一样，我倾慕精力充沛的人，他们往往总是勇往直前，且情绪稳定，直奔目标。而我，却总是躺倒，不累也会发呆，感觉发呆很美妙。

“热水加柠檬，服务员会觉的我很老财”我笑了:“你可以来一杯，我看着也没关系。"他摇摇头:"我不喝不是因为照顾你，而是觉的没意思，内啡肽，多巴胺，自会来，只要你够自由，够贫穷。”

开水加柠檬来了，他喝了，看上去很享受，这时夜灯又亮了一盏，我看清了他，他脸上有疤痕，我问:“打架了么？”
"没有，晒的，我回来，就是等着皮肤慢慢复原，享受一下冷空气，然后再回到没有植被的沙滩上，废墟，礁石，没有一丝云的蓝天。“
"晒的流汗，是否很过瘾？“
“有点，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和你一样，你只需坐在一个角落，就是一个独处的人，我需要不时的远离人群。"
"我做不到完全与人群隔绝，在杳无人烟的沙滩上，对我不是独处，是孤寂，可能还有恐惧，我怕不能在那样的地方生存。独处，就是在人群中沉默而已。“
“走吧，你会在那样的地方活下来。“
“也许吧，但可能需要你的指导，我们同去，然后我们分崩离析。"
"但你自由了，我们可以背道而驰，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在意，希望你也不在意，不然就是我错了……“

我豁然开朗，回答:“你对了，我好浅薄。"
"明天一早我走，你不用马上决定，不必马上回去收拾行装，不必这次就开始与我同行。“
“我明白，我不再顾及什么了，也不怕失去我们的桌边小聚了，我会与你同行的，等着我的消息吧！服务员，我要热水加柠檬。“
喝完这杯水，我起身离开了他，都没回头，感觉又胖又精力充沛，一个人一张桌还是美妙的。

​

忆南疆行（一）

从滇起,直奔银昆的路线,
八百多公里看着很近,
实际它很遥远。
一百六的速度前行,
我车上的老头打起了瞌睡。

而我的章,我的知己,
在成都的角落等候多时。
滴滴……滴滴……滴滴……
章拉开车门小心的坐了后位,
向章指定的路线前行。

无数语言接耳窃语,
该死的老头坐在副驾驶,
挡住了去路。
但挡不住章与我交流的次数,
话语也要扯到童话世界里。

章说话像古文一样,
听着听着入了迷,
尤其校园黑人的故事,
扯到非洲大陆去了,
那里有童话的绯闻。

饭吃得称不上午饭也称不上晚饭,
但这顿饭都必须吃,
因为,天下哪有不散的酒席,
之所以吃了就得解散,
章知道我来何方，必去何方！

说好送章回校园的,
章告知新疆遥远途劳,
不劳相送,
辞手,
便消失在车站的人群中。

老头说在不上蜀都大道,
将要走不尽预定的行程,
他伸手指指点点,
但不知我的悲苦成了网,
将我整个网着在那儿了。

2023.11.6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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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爱本身是极为深沉的。

我初姐昨晚跟我说“你爸讲话跟玮玮夫妻俩讲话的时候我哭了”。

嗨，那个时候气球恰好飘过，我看见父亲把妹妹的手递给妹夫，然后又紧紧抓住他俩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主持人催促进入下一个环节，才恋恋不舍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走在草地上的时候，父亲的表情是十分复杂的，他闭着眼睛抿紧嘴唇，我想那时候他心里并不平静。

婚礼手持话筒讲话的时候倒是中规中矩，颇有一种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意思了。

可草坪婚礼人群争相跟妹妹妹夫合影时，父亲平时挺直的腰有点佝偻，似乎一下子衰老许多，打远望见我看是有话要找人说，便走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嫁女儿真的不一样，心里空落落的……”，他的身体重量似乎需要我的肩膀支持。

在大伙儿零零散散从那个别墅往外走，父亲走在桥上的时候，平时俏皮的表姐们也有些哽咽“舅舅（老姨夫）把土匪托付出去了”“强盗把土匪抢走了”，我看到父亲好像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在绷住不哭反而在笑，那个笑容很复杂……我悄悄别过头去，也不想让大家看到我的眼睛是水汪汪的：

世纪初，我和妹妹有时候抱怨爸妈忙于事业，可是每天晚上父亲母亲一回家，非得用温州话喊一句“我的土匪呢？”

我看见年幼的妹妹跌跌撞撞地奔向父亲的怀抱，她嫌弃地抱怨父亲又没剃胡子有点扎她脸蛋，但是两人脸蛋贴的更紧了。

我看见父女俩在那儿蹲在说悄悄话，心里有点吃味，说到高兴的地方妹妹嘿嘿的笑，母亲摸摸我的头对我笑着说“他俩一伙儿的”，言语间却也有嫉妒。

也记得出嫁的凌晨，父女俩似乎有点不对付，我看见他俩彼此赌气，各自说“谁跟谁是一伙儿的”……可是亲爱的妹妹，你要看老父亲坐在客厅角落，被你说“不是一伙儿”的时候，你别去过身子不看他，他盯着你的后背，局促不安地在用手揪下下巴一根根花白的胡须咧———那一刻我真的好心疼。 https://t.cn/zQFUMSX